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加上哥哥、外婆的份,好好地走下去

我是宥阡,是今年滿28歲的護理師,成為遺族要滿四年。我喜歡照顧人、唱歌聽歌、喜愛手作,特別喜歡手寫卡片的溫度。

 

28歲生日對我極具意義,因為我終於活超過了哥哥當年的歲數。他當初沒有留下任何遺言,他在自殺前兩小時有傳訊,問我:「這帳號還有使用嗎?」我以為他要跟我要錢,所以沒有讀。結果隔天就接到警察的電話;我非常震驚,完全沒想到這結局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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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我與哥哥,還有最愛我們的外婆)

我跟哥哥是在家庭暴力陰影下生長的小孩,在母親的暴力下生活了七年,她也會要我們去買木炭、繩子,叫我們去跳樓。我哥在台中租屋處燒炭,他走了之後我常在想,他是不是想到當初母親對我們所作的一切。我有試圖聯繫他台中的朋友,他們完全不知道有個妹妹存在。因為父親的債務糾紛,我跟哥哥已經大概三、四年沒有聯繫。活在這個家庭裡,太多痛苦跟辛苦,一切都要靠自己掙來,學費、生活費等等,我想哥哥也是如此。因此,我可以理解他為什麼選擇結束生命,在中秋節的後一天。所以每逢這節日,我就覺得很痛苦,看到木炭就會覺得很可怕。

 

我覺得,哥哥選在中秋節期自殺,說不定是因為他想開了,才決定要走的,只是我對他有太多的心疼,不知道死前他遭遇到什麼。那時我就像行屍走肉,瘦到只有37公斤;後來疼愛我的外婆中風,我的悲傷被轉移了,覺得要振作起來照顧她。記得哥哥剛走的時候,我向外婆下跪道歉,覺得沒有好好跟哥哥聯繫,外婆回答說不是我們的錯,是她沒有教好自己的小孩,是我父母的錯,我們被迫如此獨立,真的是辛苦了。

 

思念哥哥的時候,就會line給他我的生活點滴,雖然他手機在我身邊,但我不會去讀。他的離開對我有著相當大的衝擊,以及滿滿的負罪感。不過,參加了隙光精神的群體之後,認識這麼多遺族朋友,我理解到,我們的痛是一樣的,只有遺族可以真切的互相理解。那是一種一輩子的、起起伏伏的情緒波瀾。

 

去年因為工作的緣故開始看身心科,到後期我才談到自殺者遺族的身分與被家暴身世,我的醫生給我很多溫暖,我覺得自己很幸運,遇到一個能接住我情緒的醫師,他是在北投醫院、伯特利身心科診所都有看診的陳泰宇醫師,他幫我測出了自幼被家暴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(PTSD),他鼓勵我要珍惜自己,因為我有很好的特質,要好好活著,相信這也是哥哥所期盼的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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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時候被家暴,我哥會對我說,不要再去跟老師說我們被家暴了,說了可能要去住孤兒院,我們不懂,以為那裡很可怕。兒時的我們很不信任大人,我們身上常有刀傷、瘀青、眼睛被打到睜不開等等,大概因為媽媽總是沒簽聯絡簿,也不參加家長會,而爸爸不見蹤影,老師覺得我們是問題小孩,說話不可信吧。我還是一直去講,直到輔導室老師建議我,國中去讀慈輝學校,三年全都免費,我們的家暴生活才算結束。總之經歷了這一切,都能活下來了,我覺得就要好好活下去,加上哥哥的份、外婆的份,好好地走下去。因此我很感謝可以認識隙光、認識妍安,讓我覺得可以喘息,也很被同理。

 

每逢遇到哥哥的忌日,我就會好好放假一天、好好懷念他。我們沒有什麼家人,大概只有我會去祭拜他,所以我一定會好好活著,認真排假,準備他喜歡的零食、洋酒與菸,帶去看他、跟他說很多話,曾經在端午節我去看他四次,畢竟在兒時被家暴時,我們是互相自嘲、取暖的一對兄妹,雖然痛苦,但那是我們彼此最緊密、快樂的時光。我永遠愛他,他永遠住在我的心中,即使我們爭吵鬧翻過,我永遠愛著他的所有。

 

我後來才知道,在我二歲多的時候,我媽因為切除腦瘤,損傷到控管情緒跟記憶的地方,而罹患了思覺失調症。但是我跟哥哥永遠無法理解,為什麼小時候要被打得這麼慘;為什麼外遇的是我爸,但卻是我們被修理。因此我現在滿懷感謝,感謝有可以接住我的醫師,有能夠支持我的隙光夥伴們,以及在生活中遇見的溫暖人們,前方的路也許未明,但這些人讓我有勇氣,可以努力走下去。

 

心,需要一層一層去認識,沒有到最後我們無法知道那份榮美的禮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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